故鄉溯源變化與鄉愁

故鄉溯源變化與鄉愁

我的家鄉郭皋莊,在寧津縣八百三十八個村中算是個中型村,六百多口人,也是個名村,文化底蘊深厚,才子佳人輩出,上世紀中期出了個名作家郭澄清(1929一1989),《大刀記》是他的成名作。

其實他之前寫的多部短篇小說,文筆更好,更有時代特色,鄉土氣息更濃,是解放初期的鄉間記實,是農村生活的顯現。

(一)

郭皋村,與寧津縣二百七十七個即墨移民後人一樣,有六百二十年的存在史,是燕王掃北後遷移而來的,是為了填補荒涼的境地,繁華當地的人口狀況和經濟發展而被迫遷入的。

明朝初期的一四O四年間,全國人口才五千一百萬人,是現在山東省人口的一半,是全中國十四億人口的二十八分之一。


而那時全山東的人口才五百二十萬人,是現在山東人口的二十分之一,比現在全德州市人口還要少些,而且居住相當不平衡。

從即墨遷移人口較多的縣有,寧津、陵縣、樂陵、慶雲。

河北省更為多些,大都在華北平原一帶,如滄州市區、任丘、獻縣、河間、青縣、滄縣、黃驊、海興、鹽山、孟村,吳橋、東光、南皮、獻縣、阜城,都有從即墨遷入居民的記錄。


當然不光是從即墨遷入,其它省份遷入的也有,比如山西的洪洞縣,安徽的風陽縣,北京的燕山角下,都有人遷入。

遷移人進入該地後,只能分散居住,不準居住在一起的,三五里一家,四五里一戶,那是為了均衡繁衍當地人口,後來慢慢發展成了個個小村莊,土地也相連。

移民後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,修蓋房屋,挖井吃水,開墾土地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風風雨雨的事肯定少不了,更不知做過多少難,吃過了多少苦。

那年代,缺醫少藥,蚊蠅遍地,遭遇乾旱年,水災年也是常事,也得硬挺強過,遷過來的人還有個適應過程,思念家鄉,故土難離,缺吃少穿,人之常情。

郭皋村先人郭儀就是在回即墨縣西關外郭家巷老家探望人時病亡的,葬於故鄉,與同來的妻子埋於兩地,無法合併其骨身。


他妻子的孤墳仍在郭皋村墓園西南角處,墳塋不小,春夏長草,孤零零,無碑牌,少香火,很是可悲可憐可嘆。

郭儀的故鄉青島市即墨區西關外郭家巷村,已是城中村,村民搬住高樓,村莊戶籍人約兩千口,是個雜姓村,郭姓人還剩一戶。

郭誘為該村文化名人(1638一1715),一六七O年中考進士,一六七九年被授於吳江縣令,為官清政,有膽有識,政績顯著,受康熙皇帝器重,一七一五年病故於家鄉即墨郭家巷。

郭皋村也同其它遷來村一樣,歷經了六百多年的歷史,發展成如今的樣子,一代代,一輩輩,付出了艱辛的努力,經歷了長長的歲月。


建國初期郭皋村人口大約為四百人,目前戶籍人口是六百多人,其它人口大都出門在外,五湖四海,天南地北,大江兩岸,長城內外都有。

如果包括多年打拼在外人員,可能有一千幾百人,因為嫁出去的姑娘無法追蹤,分散在祖國多地的更是難以計數。

中國解放初期人口為五億四千萬,現在是十四億略多,不到建國初期的三倍,郭皋村按可比口經應為一千二百人左右,村內戶籍人口和移居外地人口不差上下,均為六百人。

(二)

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春天,第三生產隊女社員時寶臻在鋤地時發現的百斤古錢幣,是個古代村迷。

上百斤的古錢幣,埋在地下,堆積在一起,是誰埋的,那個年代埋的,為什麼要埋,都是個解不開的迷事。

古錢幣至少也是六百年前的事,很可能是燕王掃北時發生的事,人沒了,錢沒花了,或遭殺人滅口,只剩下藏錢。

燕王掃北的故事,是這樣的,朱元璋死後,他的兒子們為了爭奪權位,進行了從北京到南京之間的四年征戰,動用了幾十萬兵力,拼殺了三四個來回。

當時,凡年滿十六歲到四十五歲之間的男性人,一律從軍,不從者殺。

為了叫從軍者無牽掛,將所有人統統殺掉,房屋推倒燒燬,水井全部填埋,造成無法生存的境況。

遍地屍骨露野,千里無雞鳴聲,蚊蠅肆飛,蟥蟲遍地,荒蕪處處,一片荒涼,移民前,就是那種悲慘的狀況。


(三)

郭儀後人在一百多年的生存中,出了個七世人名叫郭皋,在河南開封做官,身為進士,清政廉潔,為民主政,口碑極好。

在城北買了塊土地,做休整結交之地,後來管理成了個小花園,看管花園的人後來發展成了一個小村子,就是現在的郭家園村。

郭家園人口約三百左右,現因城建擴大而拆遷住樓,原村莊不復存在。

三百年後又從前寨子西村來了王姓人,是來繼承絕戶佬爺家的財產的,郭皋村從此有了郭王兩姓人,王姓人目前也為三百人略多,在外居多。

王姓人最早記載人為王德馨,算來也有二百幾十年的歷史,目前也發展到八世人。

郭皋村在六百二十年的變化中,發展成第二十六代人,平均一百年四代人,二十五歲為一代,其它村也大同小異,大都如此。

一樣的天地,一樣的風土人情,一樣的風俗習慣,郭皋村的發展歷史,也是其它村的發展歷史,從山西遷來的人,從燕京遷來的人,從安徽風陽等地遷來的人,也都差不多,大同小異。

六百年中,同樣吃得是五穀雜糧,喝得是地下井水,穿得是織布粗衣,住得是土木屋房,養得是雞鴨貓狗,牛豬驢羊,走的是鄉間土路。

取土形成灣,走道形成路,婚喪嫁娶也是一樣的模式,一樣的風俗習慣。

春夏秋冬,天地日月,趕集走親,求學為掙錢,豬圈養豬,場院打糧,石頭碾子石頭磨,沾帽頭,煙代鍋,小孩開襠褲,太太小腳挪,也是一樣的風俗,相同的習慣。

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經過了六百多年的風雨歷程,到上十九世紀七十年代,全村還都是土打的平頂房,全都是土泥路,穿得也都是家織粗布衣褲,吃仍在求溫飽的狀態下。

勞動靠人力,重活拉拽靠牛驢,人定勝天,只是一種精神,一種志氣,還是風調雨順好種田,自古如此。

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,是生產隊時期,全村五六百號人,忙活一年還是不夠吃,吃不飽,靠瓜菜替代補充,那是過來人記憶猶新的事實。

始於宋朝的裹小腳習俗,給中國婦女帶來了不便和痛苦,在中國,在鄉間存在了千年之久,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,行走在村莊的小腳太太還普遍存在。

但放開小腳是孫中山主政的一九一二年,解放後出生的人,基本上沒有裹小腳的人,但延續存在了幾十年。

那年代,郭皋村沒有裹小腳的只有老烈屬李金貞,被村人稱叫“大腳”人。



(四)

建國後的三十年,奔得是吃穿住行,能吃飽,有衣穿,有房住,是追求的目標,那是生產隊時期,是強調大而公的年代。

生產隊從一九五八年到一九八二年,整整存在了二十幾個年頭,郭皋村分設了四個生產隊,耕種著一千六百畝土地。

生產隊時期,雖然勞動生產率低下,但是中國鄉村近千年來最繁華的時期,最興盛的時期,最熱鬧的時期,是最值得人們懷念和記述的。

那時,人們春夏秋冬都在一起勞動,說說笑笑,熱熱鬧鬧,村莊天天有呼喚,田地處處有歌聲。

勞動不少,產量不高,心情挺好,是對生產隊時期最適當的評價。

八十年代初,實行了土地承包,人們根據市場需求種植農產品,以賺錢為目標耕種土地,收成好了,收入多了,反而覺得村莊沒意思了。

幾千年來,農民盼望的就是吃好飯,住好房,穿好衣,用好車,強調改善生活,過好日子。

進入二十世紀後,村莊又發生了大的變化,村村通硬化了道路,村街路面也得到了改造,燒火做飯從桔杆柴草到用煤氣罐做飯,再到使用天然氣,取暖從熱炕頭到燃氣做熱源,都是政府投資,用氣補貼,替代了桔杆。

種地機械化,生活電氣化,減輕了農民勞動強度,提高了鄉村文化生活水平。

收音機,縫紉機退出生活,電視機越來越好,洗衣機普遍使用,自來水進入農戶。

故鄉的變化是多方面的,全方位的,有的變好,有的變壞,藍天白雲少了,夜晚的星星不那麼亮了,該有的東西也沒了或少了。

在上世紀末期,天地自然也發生的大變化,水井水脈由七十年代初的幾米十幾米,下降到幾十米,村南兩灣已變乾枯,村圍水溝難見水魚。

冬天的大雪早己不在,夏天電閃雷鳴狀況極少出現,熱鬧的田地動物也極為少有,南來北往的大雁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絕跡,鄉間的狐狸也是那時候斷了影子。

由於國家的防護林帶和鄉間樹木的增多,春天黃風漫天刮的現象也少了,冬天盡刮的西北風也少了,更不那麼冷硬了,鄉間厚厚的冬冰,將地凍裂的狀況確實少見了,這是天地自然的變化。

(五)

早些年,鄉間田地裡是非常熱鬧的,能感覺到天地自然美。

除了種植多品種的五穀雜糧,還有生產隊的瓜菜園,打曬糧的場院,田地中的水井,不規則的溝坎,片片古墳和高松青柏。

與人相伴的動物界更是熱鬧吸引人,春天野兔奔跑,夏天長蛇爬行,秋天倉官偷糧,冬天狐狸雪印。

螞蚱蹦,蝴蝶飛,螞蟻搬家,春燕房檁叨泥做窩,麻雀門框做窩下蛋,老鼠屋內打洞,蛐蛐螻蛄夜間鳴唱。

公雞晨時打鳴哏哏哏,母雞午時下蛋咯咯噠,那種人歡馬叫,動物群起的現象隨著農藥的普遍使用和水位下降,也都不復存在,成為歷史。

魚蝦灣中游,動物遍田間,鳥雀空中飛,春秋見排雁,牛驢耕田地,雞鴨家家見,吃水井中提,穿衣針線連,是那年代的普遍現象和做法,年年如此,家家同樣。

現在生活好了,村中人員少了,空房連連,鎖門大吉,村街上,過道里,難見人行,蹲牆根的老人沒有了,串鄉做買賣的呼感聲沒有了。

沒有了緊張的麥秋,沒有了長長的大秋,沒有了田地的五穀雜糧,沒有了村莊的熱鬧景場。

少了故鄉情,多了鄉間愁,村莊越建越好,村人越見越少。


六百多年的故鄉向何處去,土地耕種如何解決,空心村,鎖門戶,閒置房,空過道,是否長期存在下去。

總是盼望回故鄉,回到故鄉心境涼。故鄉當年多美好,又為故鄉多愁腸。不知故鄉存多久,鄉人都在城中忙。